【巍生】浮生只合君前老（11）
十一、暗夜
一回生二回熟，罗浮生很快适应了自己的人间身份，每天乐颠颠地准时准点到沈巍的教室里报到，还专门让罗诚买了个本子，学着齐衡，装模作样地抄着课堂笔记。但齐衡本子上的是工整清雅的楷体，罗浮生本子上则是歪歪扭扭的鬼画符。随着认识的字越来越多，罗浮生每节课记下来的沈巍语录也越来越多，颇有点准备整理成集出版的阵仗。
连沈巍也有点疑惑，平常上课喜欢盯着他一眼不眨的罗浮生，最近总是忙着抄句子，低着头连黑板也不瞧了。
沈巍决定下课后仔细问问他情况。
这天讲到汉赋，整节课像往常一般结束，罗浮生慢腾腾地把本子合上，刚抬头就看到沈巍望过来。他瞪大了眼镜，看着沈巍收拾完公文包，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过来。
“一起走吗？”沈教授笑着问他。只是耳朵尖有点红。
罗浮生眨了眨眼，手忙脚乱地把本子放进包里，看不见的尾巴好似要翘到天上去，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教室。
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在校园里走着，今天罗浮生没骑那辆哈雷，昨天也没骑，虽然他觉得这辆复古的哈雷挺符合他飞扬跋扈的气质，骑着感觉虎虎生风，但是幽静的校园里飞驰而过的时候，总引着一大群青春期散发着强烈荷尔蒙的女孩子不住地张望。
时值夜幕时分，月华如练，黑幕低垂，明暗交杂的灯光照着安静的路面，罗浮生跟沈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时不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，享受着轻柔的晚风拂在脸上的惬意，感觉人间也挺好的。
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龙大的校门，绕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上。沈巍心里估摸着再过一条街口，就跟罗浮生告别了。
平日里的这条道还有几盏灯亮着，今天却突然全灭了。罗浮生摸黑走也没觉得有什么，只不过今天的左眼眼角总是突突地跳着，好像预示着什么不详的事情要发生。
他刚转头看向沈巍，却听得一声呲啦的响声，暗处一根铁棍子被扔在了地上，正拦在路的中央，明显是挡道的。虽然隔着一根棍子看不真切，但是罗浮生还是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窸窣的脚步声，看起来还不止一个人。
黑夜里他的瞳孔突然睁大了。沈巍也感觉不对劲，左手下意识地揽住了罗浮生的右臂，把他往身后拉了拉，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了一眼。
罗浮生本来绷紧的神经，因为右臂上传来的温度，突然就松懈了一半。沈巍作为斩魂使的时候，虽然身体上是有温度的，但是周遭冒着一股寒气，把那些仅有的温度压制到所剩无几。而到了人间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后，体温不知高了多少度，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热度，这一下搅得他心猿意马。
两个人站着没动，前面的人出来说话了，三两句夹杂着道上的黑话问候了洪家的家主，又亮了亮手里的凶器，看起来显然不是善茬，拿钱已经摆平不了了。
就在两边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，头顶的灯好巧不巧地滋得一声亮了，灯罩里还冒着一点火星，罗浮生一刹那看清了对方有四五个人，手里都握着锐利的刀具，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声，道上混的迟早要遇到，但他估摸着沈巍在人间只是个大学教授，没有了斩魂刀也只是个普通的凡夫俗子，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他来摆平。
电光火石之间，对面的人已经率先动了，罗浮生一把挣开沈巍的左手，把他往后推了一下，“你先回去！”
然后转身，看准了一个时机，胳膊肘伸出去先撞开那人拿刀的手，再俯下腰靠着惯性把长腿送出去，踹中那人的腰腹。罗浮生一边打一边在心里吐槽，送上来几个练手的，正好耍耍威风。
虽然小狐狸表面看着挺和善乖巧，但是几百年前也是一个称霸山林的小霸王，剥开狐狸皮，里面还掩着一颗杀胚的心，三拳两拳之间，对面的小混混不是被卸了胳膊，就是大腿抽了筋，一个个躺在地上直叫唤。只有最后面那个看起来面目阴险，松了松肩膀，挥了挥手里的长刀。
他嘴角一扬，赤手空拳过去，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弯着腰从那人的侧面擦肩而过，长刀斩破了静谧的夜空，但没碰着罗浮生一根汗毛。那人还不罢休，挥着刀又捅了过来，罗浮生依旧赤手空拳打了过去，三下两下之间，刀已经从手上飞了出去，落在几米远的地上，哐啷哐啷地呻吟了几声。从开打到结束，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。
罗浮生扫视了一下，终于站在路中央忍不住地笑了，嘴角咧起一个得意洋洋的弧度，转身看沈巍的方向。纵然在打斗之间，他也留心瞧着沈巍，看他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观看着，没有走远。
他正要冲沈巍挥挥手，却看见沈巍瞪大了眼镜指了指他的身后，惊呼一声，“小心！”
已经晚了。
罗浮生看向自己的小腹处，一柄长刀嵌进了肌肉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。所幸裂口不深，因为执刀的人没多少力气了。
他猛地抽出刀，一把插在那人腿上。
空气中划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。
大意了。
他暗自恼怒。
抬眼只看见沈巍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扶住他，眉毛皱成紧紧的一团。再向腰腹部看时，衬衫的下摆都被鲜血浸湿了，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“伤口不深，没……”
“回家！”沈巍捂着伤口，扶着他往家里走，眼看着心疼地不行。
沈巍心里权衡了一下，回自己家显然有点远，出了这条街再走几步就是洪家的住宅了，作为老师他私下里调查过罗浮生的背景，也清楚他家的家长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洪正葆。
“哎哟……”，罗浮生苦着脸，“不能让那个姓洪的看到，他准会把我关小黑屋，没准关小黑屋都是轻的，就会怪我在外面惹是生非……”
出了巷子已经看到了洪家的公馆。
“那怎么办？”沈巍问。
罗浮生捂着肚子，指了指窗外的花园，“那里有梯子，我一般犯了事儿就从梯子上爬进二楼的房间，我吹个口哨，里面有人接应我。”
沈巍又低头担忧地看了看他的伤口。
“你伤口怎么处理？”
“我房间里有医药箱，自己缠个绑带就完事了。没事儿……沈老师你回去吧，我明天一早准保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。”罗浮生仔细调查了他这个身份，已经摸清了罗家二少爷的黑历史。洪家从来就是硬汉风格，受了伤自己包扎就完了，没听说过专门请大夫来家看的。
“我走正门，就说是家访。”
罗浮生显然没料到这一出，话都被噎回去了。
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洪家的公馆楼下。罗浮生把伤口护好，一抬腿翻进了墙，摸到墙根处抽着扶梯几下爬了上去，里面的窗户应声开了，里面的小厮一脸错愕。
沈巍看着他翻了进去后，自己则理了理衣襟，叩响了洪家公馆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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