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生】浮生只合君前老（4）
四、化形
浮生回到了长老那里，从此便废寝忘食，日日修炼。赤狐一族本就天资聪颖，灵慧非常，再加上他后天用功，功力便一日千里地飞涨。
他的眸子里还印着沈巍提着一把斩魂刀挡在他前面的情形，便摩拳擦掌地下定决心要变成一只更厉害的狐狸。
他好几次都想去大神木底下，把手扣在石头上敲三下，这样沈巍就会出来看他了。可是浮生忍住了，若是没有脱胎换骨，他见了沈巍也只会低下头去，还不如苦练几百年好好教他刮目相看。
狐族长老见了他勤奋练功也只是笑着摇摇头，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巍又低低叹了口气。浮生这孩子……虽然淘气惯了，平日里总爱蹿上蹿下，闹得妖界鸡飞狗跳，但是认真起来，又专一地过分，颇有点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脾气。而他百年之后大限将至，若这只赤狐狸果真能提升灵力，那时再挨过第二个天劫，狐族的长老一位便可以传给他了。
现在却陡然冒出来一个斩魂使，把他迷地五迷三道……虽然这样形容斩魂使有点不好，但是好说歹说是阻拦了他狐族的继承大任。百年之内另去寻觅一个继承者虽说不难，只是心地却难说。
狐妖一族虽生得貌美非常，但是心志坚定却少有，若不慎选错了人，按照自己的喜好假公济私，这不是把狐族往火坑里推吗？
哎，难做啊。
长老背着手慢慢踱走了。
一二百年眨眼间过去。浮生本该寂寞，只是练功久了，一心一意，也便不觉得苦了。
一日春暖花开，惠风和畅，他像往常一样跳进溪水里扑腾，扑腾够了本想跳上岸抖一抖身上的水，而这时身体却突然出现了变化。
一身狐狸毛忽然不见，肌肤变得平整光滑，宛如凝脂，头顶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也长到了脸的两侧，他缩在水里往屁股后面摸去，一条尾巴凭空不见了，只有滑溜溜的富有弹性的手感。
小狐狸猛地红了脸。
我这是……化形成功了？
苍天啊，等了一百多年，可算让我等到了。
他本想跑回去告诉狐长老，却发现浑身上下光溜溜的。
咦，那些化形的狐狸们，平日里都穿些什么？
浮生叹了口气，想着自己尽顾着修炼都没有打量他们。也对，他们化形都没有沈巍好看。沈巍那张脸，见过一次就无法从脑海里抹去了，可是斩魂使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，见了面也都是拒人三尺，一般的生灵惧他畏他，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。
说到沈巍，小狐狸浸在水里想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。只说去人间，从那之后再无消息，怪叫人挂念。
正想着，远处突然跑过来一只圆滚滚的白狐狸，一边跑一边大叫，“浮生！不好啦，长老喊你！”
浮生猛然从水里露出头来，“长老怎么了？”
白狐狸吓了一大跳，“你你你你你……”
“先别你你你了，给我找件衣服穿……”浮生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咦？你们会化形的不是可以变回去吗？变成一只狐狸那样？”胖乎乎的白狐狸盯着浮生红了脸。本来赤狐就相貌端正，这下化了形之后更显得肤白貌美，两只眼睛灵动有神，就连眉梢也有说不出来的俊秀。
浮生闭着眼运行了一下全身的灵力，却发现毫无变化，心说怎么变回去也没人教我啊，还是我功力不够，尚未来得及参破这其中的诀窍。不管了，先应付着吧。
他拉下脸来，头一扬，“你管我！快去帮我把衣服找来，长老还等我呢！”
白狐狸应了一声，又偷偷瞧了他一眼，跑了。
等浮生穿着衣服匆匆赶到长老床前时，长老已经气若游丝了。他没想到长老已经病得这么重了，心上狠狠地跳了跳。
“长老……”他走到床边唤道。
长老睁着浑浊的眼睛，看着他已化作人形，黯淡的双眸一瞬间有光闪过。他挣扎着起身，语句断断续续，“浮生，日子不多了，我长话短说……你是赤狐一族，若是修炼成功便可以活万年之久，我们都是千岁的命理，狐族由你来领导最为合适不过……狐族上任族长云游深山不知所踪，空缺万年，长老便是族长，你以后切记为狐族谋福祉……”
长老突然咳了起来，五脏六腑一阵颤动，好似下一刻就要闭了气。
浮生急了，“长老，你慢慢说，不着急。”
“切记……切记不可意气用事……”长老望着浮生，腮边有泪珠滚过，“你还有数道天劫，情劫最难渡……若是命里无缘，切莫强求！”
他口中暗自呢喃，说了教人听不懂的话，“人生如此，浮生如斯，缘生、缘死，何知？何知！”
交代完后世，长老顷刻间化作一阵白色的飞烟消散了。浮生还愣着没有回神，身后的白狐狸走上来在床边冲着白烟的方向磕了几个头，又转过身来，抹着眼睛对浮生说，“新任长老还请节哀，狐族大事尚有许多，以后我会和您一起处理。”
浮生看着他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白狐狸说，“我叫慕生，是前任长老的孙子。”他睁着大大的眼睛，圆滚滚的身子显得憨态可掬，可是一试探却灵力深厚。
浮生本想说什么，长了张口，还是没说出来。“罢了，带我去长老的洞穴吧。”
—— 一百年后 ——
“浮生……你慢点！你跑得太快了！”慕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着。
“明明是你太胖了！胖了就要多运动！”浮生冲着他做鬼脸，明明已经是狐族长老了，还是顽性不改，没事的时候就在山水之间闲逛。
突然，远处一道黑光降落到狐族的神木下。浮生心脏狂跳，咚咚地撞击着心腔。
是沈巍吗？他来了吗？
他飞奔过去，毫不在意赤红色的袍子在风中飘荡，在山间穿行的时候，他大步跨越，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。
当他狂奔到神木底下的时候，沈巍正一身黑袍背对着他，对一个小狐狸嘱咐说，“叫你们长老来见我。”
小狐狸指着沈巍背后的浮生说，“喏，长老就在这儿呢。”
浮生的面颊上还有一些汗珠，他抹了一把脸，冲着沈巍咧开嘴笑了。
是山间无拘无碍的风。是林间的流云。是石上的清涧。是怦然间心动。
是少年人纯真的笑。八面的微风拂过来。
沈巍转过身来，明显有些惊讶。他打量着化成人形的红狐狸，迟疑着开口，“……浮生？”
“哎！”
浮生不管不顾地扑上去，将沈巍抱了个满怀，甚至冲过去的时候沈巍意料不及，被他撞得一个趔趄。
狐狸身上有山间松木的味道，清泉的味道，混合着林间的果香和草香，一瞬间各种气味交织着冲击着嗅觉，沈巍此刻也不由得晕了。他下意识地搂住狐狸，双手慢慢地环绕在他的后背上，感受着数百年未见他窜起的的个子，和修长的身躯。
小狐狸……真的长大了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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