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生】浮生只合君前老（14）
十四、晚风
沈巍端着砂锅出来，浓郁的鸡汤香味氤氲在空气中。
沈面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的味儿，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猛地一抬，两眼放光，几步就跨到了餐桌旁边，大爷似的坐了下来，冲着砂锅舔了舔嘴唇。
沈巍把砂锅放到餐桌上，只见沈面捞起筷子就往锅里夹，急忙拍了一下他的手说，“也不嫌烫！多大人了还像个小馋猫似的……”
沈面嘿嘿一笑，“趁热才好吃。”
说完，也不顾沈巍，径自夹了几块肉放碗里，大口吃了。
沈巍无可奈何地笑了笑，转身去看罗浮生，只见小狐狸眨巴眨巴着眼睛，拼命地咽着口水，一副快要饿晕了的可怜相。
他转身去厨房里端了个小碗出来，碗里盛着挑了骨头的几块鸡肉和一点鸡汤，“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……”
他蹲下来，摸了摸小狐狸的毛，看狐狸嗅了嗅面前的碗，仍然后背笔直地端坐在沙发上。
“怎么不吃？”他拍拍罗浮生的头，罗浮生的两只大耳朵被他摸得翘到脑门上。
“没准害羞了，你过来他就吃了……”沈面大口往嘴里扒饭，含糊地咕哝着。“哥，快来！不饿么？”
沈巍又瞧了瞧他，笑了笑，回到了餐桌边。罗浮生隔着老远望了他一眼，这才低下头把嘴埋进碗里。
看他坐下来吃饭，沈面说，“今天学校里有啥事吗？”
沈面也就是随口一问，却不想勾出了沈巍心里的刺，他温润和善的眼眸霎时被乌云笼罩着，晦暗了几分，身上的气息也转瞬间寒冷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面疑惑道。
沈巍叹了口气，迟疑了一会方答道，“班上有个同学没来。”
罗浮生本来是大快朵颐着碗里的肉，听闻这句话不免伸长了耳朵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“没准请假了呗，问问他家长？”
沈巍的眸色更加暗淡了，吃着饭也不说话，与罗浮生相遇的画面一帧帧地在脑海里过。
他骑着哈罗意气风发地冲进校园的样子。
他亮着白牙满面春风地唤着沈教授的样子。
他后背抵着椅子昏昏欲睡可又偏要强撑着睁开眼睛望向黑板的样子。
他下了课旁若无人地凑过来问东问西只为和他聊上几句话的样子。
他星星点点的目光烫在他的唇上，说着“我喜欢你”的样子……
每一种样子，都是他心动的样子啊。
沈巍捏紧了筷子，指甲快要嵌到掌心里。
明明是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，眼神与他接触的时候，也会低下头红着脸目光游移，小心翼翼。
可是，他却拒绝了他。
普通的……师生关系。
沈巍心乱如麻。心里总有道跨不去的门槛。父母与家族的期盼，师长的重视……
沈面看着对面他哥慢慢变红的脸庞和耳朵，在心里偷偷笑了几声。罢了罢了，服了你们两个了，关键时候，还是要我月老出场啊。这样想着，肩上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与责任感，他咂巴着嘴哼了几声。
沈巍吃的并不多，一碗饭很快见了底。窗外的天色暗下去了，远处几家灯火渐渐升起。沈面吃完了就把碗撂在桌子上，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大摇大摆地进房间去了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。沈巍把锅碗瓢盆洗完后，又擦拭了下餐桌，直到一切都亮洁如新，才关上了厨房的灯。
他走向客厅，小狐狸还是一动不动地瞧着他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。
饭后照常是沈教授准备教案的时间，他把书房的灯开了，摊开教案，见小狐狸在地毯上仍然深沉地注视着他，本想直接坐下来，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。
“看电视吗？”他指了指电视。
罗浮生摇了摇头，有口难开，身体也动弹不得。
沈巍把他身上的纱布一层层地取下来，见伤口痊愈了不少，又去药箱里拿了些消毒水和伤药。
蘸着药水上药的时候，罗浮生疼得咝了一声，伤口是真的疼，两颗眼珠就这么生生地滚出了眼眶。
沈巍见他疼得掉了泪，皱了皱眉，下手也轻了点。
伤口在脖子处，他换了根棉签，沾了点药水往抹，抹完后顿了一下，又低下头凑近伤口轻柔地吹了吹。
只觉一股热气迎面吹来，随之而来的还要放大的沈巍的脸，眼波温柔，明眸善睐，罗浮生愣了几秒，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。
他僵着脖子，瞪大了眼睛，内心地动山摇。
舒服，太舒服了。
沈巍见他眼神都直了，疑惑道，“不舒服吗？”又凑近脖颈瞧了瞧，脸贴得极近，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喷在罗浮生的脖子上。
罗浮生转着眼珠，猛然间福至心灵，把先前的那个料想再次放到心上掂了掂。
没准儿沈巍从一开始就喜欢那只红狐狸。
他震惊了，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以，狐狸形态的自己确实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。人类形态的看起来吊儿郎当的，不靠谱，急了还会揍人。
罗浮生脑内宛如过山车似的，该想的不该想的全想了一遍，一会儿冲上云霄，一会跌至谷底，心内复杂。而沈巍趁着他东想西想的时候，把全身的伤口都抹了一遍药水，末了又缠上纱布。
沈巍把狐狸拦腰抱起来，看书房里又没有多余的地毯，只好坐下来的时候在腿上盖了层毛毯，把小狐狸轻轻地放到毯子上。
他擦了擦镜片，开始看教案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窗户开着，晚风里送来清新的草木香，偶有鸟雀站在树梢处婉转鸣叫，孩子们的笑语声从楼底扩散，整片空气中都洋溢着惬意的味道。
沈巍一笔一画地低头写着。小狐狸静悄悄地趴在他的腿上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，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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